死亡,会是什么感觉?
我跑到了最高层,隔着栏杆,下面是一群青春活力的学生人来人往,我看不清他们面部的表情。在这个丹桂飘香的秋季,在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校园,没有一点,属于我忧伤的位置。
——如果有来生,我会是个女孩子吗?
——如果我就这样死去,会有多少人记得我?妈妈,外公,舅舅,姑姑,安?
——如果一切可以重来,那么,我还是这个我吗?
我闭上了眼睛,仿佛是听到风的呼啸。
就这样结束吧。这时候我心中单纯得像一张不沾粉墨的白纸,什么都没想,连思维的能力几乎都失去。
冥冥中是这样的声音,遥远更加遥远的远方,但是又像是近在咫尺,那个声音,我是记得的,形而上的世界。
“这就是你的选择吗?”
“这就是你的理解吗?”
“是选择逃避吗?”
“是选择拒绝吗?”
“我……”我什么也说不出来,也不知道和谁回答,但是我还活着,我被一把抱下了,是学校的保洁大爷。
“同学,你怎么了?差点掉下去,太危险了。”大爷是局外人,他确实不懂。
“我……没事……刚刚发呆了一会儿。”有大爷在,我也不可能再想着跳一次。
只是觉得自己好傻,好窝囊,好没用……
我的眼泪又来了,我仰头看着天,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。
上天,你已经剥夺了我做女孩的权利,还要剥夺我心底仅存的自尊吗?
回到位置上,我几乎是趴了一整天,老师们似乎是以为我身体有恙,也没有多语。
放学了,有人拍拍我的肩膀,“小若,该走了。”
是安。
我无神地抬头,眼圈红红的。
“你……怎么了?那里痛吗?”
我摇摇头。
“能和我说下吗?我觉得,我也许能理解你。”
“我……”
我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圈水雾,然后水雾一点一点凝聚成水滴,然后水滴开始一点一点往外涌。
安什么都没说,静静地等待着,任由我在眼前抽泣。
然后,断断续续的,连不成句的,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复述了一遍。
“太过分了。”安沉声说,“我会帮你想办法的。”
我摇摇头,低声道,“算了。”
连老师都心存偏袒,能有什么证据?都过去这么久了。
不过,在第二天,更让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。
我和孔雀又被叫去了办公室。
有所不同的是,老师给我们放了三段短视频。
一段是孔雀超车,自己弄翻了水杯的视频。
另一段是,数学考试结束后,孔雀偷偷把我的试卷扣下揉成一团扔掉的视频。
最后一段,是孔雀推搡我,我差点跌倒时候不小心拽住她书包的视频。
这个角度,我明白了,我们教室是新装修的,这几年一直都是考研的考点,为了避免考试作弊,前后都装了摄像头。只不过,平时我们都习惯了,没有人会留意教室两个角落的高科技设备。
结局,不言而喻。老师不仅向我道歉,还狠狠地批评了孔雀,责令写检讨书,当众朗读。
回到教室,孔雀像只落水的母鸡,再也看不到一点昨日的神气。
放学后,教室里的人群散去,我拿着安的笔记在整理今天的遗漏。
“小若,太好了,这下开心了吧。”安微笑着。
“嗯嗯”我笑得像一朵臭美的花,“可是,为什么安会知道发生了什么?难道说那视频……”
难道说……,不,不用难道,我想起来了,安是电脑高手,负责学校电脑房管理的,同时也兼职监控视频和数据库的后备处理。
“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?”我轻声问,“明明我们开学才认识,一共才一个月。”
“我不是开学才知道你哦,更早一点,比如,动漫展……”安在我耳边低语。
啊?我的脸泛红,从耳根一点一点蔓延到面颊,“啊,你知道了,别,别说出去……”
“看来是真的了,我在网上看动漫展的照片,发现那个长发垂肩的女孩,和那天我在植物园看到的女孩很像,后来在植物园听到你的声音,再在班上看到你,我大概确定你们就是同一个人。你的长发,是剪了吗?好可惜。”
“那是假发,不过,你真厉害,这都被你知道了……”我的声音很轻。
“不过,主要还是隔壁班有人说咱班有人参加动漫展,是他的熟人,还死活卖关子。”
是阿敏?那个大嘴巴。看来那天我的伪装一点用没有。
“那个,我……”我搓着双手,“也许,你会觉得很奇怪,但是,我……,我不想让大家看不起我……,求求你别说出去……”
我没想到的是,安,这时候他轻轻地抱住我,在我耳边低语,“小若,你很漂亮,声音也很好听,你穿女装的样子,是我这辈子看到最美的天使。”
啊?这是哪一出?我脑袋一片混乱。
然后,我又听到了这样的低语,“小若,让我陪在你身边,一直一直,看到最纯真最本质的你,可以吗?”
“我……”
安的声音很轻柔,是那种充满磁性的声音,爱干净的他,发丝飘动着很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。
这算是,告白吗?
如果我是女孩子,会不会在这一刻幸福地晕过去?
“可……可我现在是男的啊……”我轻轻地推开他。我突然感觉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,心跳不已。
“没关系,我愿意等你。我想,在你身边听你的故事,好吗?”
“这……我……对不起,我先回家了……”
天使花园社区。
“我希望的幸福,是有个完整的家,然后一家人和和睦睦地,一起吃饭,一起看电视。”曦儿的留言。
“我希望的幸福,是有个懂我的白马王子,挽着我的手,有一个自己的小窝,然后一直相依到老。”欣儿的留言。
“我的幸福,希望能够再让我年轻十五岁,让一切重新开始。”小咪的。
“小梨子,你的幸福是什么?”
“我的……幸福?我也不知道……”
我希望的到底是什么?我只是单纯地想要成为女孩子,穿自己想要穿的漂亮衣服,能够昂首挺胸的走在阳光下,不再自卑,不再畏手畏脚,然后,我希望是有一群能够懂我的人,一起相依相伴……
相依相伴?等等,白天的种种,我的心阵阵悸动着,这是什么感觉?
“曦儿,欣儿,果果,小咪,你们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?”
“小梨子,你这个问题,我也不懂啊,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喜欢我们吗?”曦儿的回复。
是啊,这个世界上,会有人喜欢我吗?比如,安?
心好乱,我看着洁白的天花板,吊扇一圈一圈悠闲地转动着,明天,我该怎么回答他呢?
依旧是恍惚不定的心情,第二天上学,我心若神游,上学路上,不小心撞上了人,当然,结果是我被撞了趔趄。
“没长眼睛啊,怎么看路的?”粗野的声音,用语言形容,有点“大碴子味”。
定睛看,乖乖,那是特长班的大高个,圆圆的大头,没多少头发,再去了耳朵,那就是冬瓜……
什么冬瓜,他叫胖头,特长班你懂的,不要觉得重点中学不需要特长班,我们也需要体育成绩的不是?
“对不起……”我忙不迭低头道歉。
“哟,这不是十班的那个伪娘吗?抬起头让我看看”他用手抵我下巴。
粗糙的手,感觉怪恶心的,我推开他的手。
“伪娘劲儿不小嘛,呵呵,动作都娘。喂,我说伪娘啊,你什么时候再穿一遍裙子啊,那个什么动漫展来着,喂,伪娘,下次喊我去好不好?”他搭上我的肩。
阿敏,你个大嘴巴,我恨你。
“放开我,我要去上课了……”我尽力甩肩,想要摆脱他。
“哟,伪娘你的声音是原声吗?你莫不是花木兰吧。有兴趣了,真想检查检查,嘿嘿嘿。”
我心中翻过一阵凉意,怎么办?打是肯定打不过,我现在一点气力都没有。喊人?大早上的街上没多少人,再说我该说什么呢?
只能跑了。可惜真是跑不快,快到学校门口了,被他抓住了肩。
“你们做什么呢?”那个声音,是安。他正好到了学校门口。
“没事没事,我逗他玩儿呢。”胖头放开我,嘻嘻笑道,“跟班,八爷最近可好?”
这都什么跟什么?这是学校,又不是黑道片。
不过我发现安的人缘好的可怕,什么人都认识。
“他是我前桌,我班的。”安的声音。
“哦,是你的人啊,误会,误会。”胖头哈哈着走了。
“小若,没事吧?”安的声音一直让人安心。
“没事没事,还好有你来。”我低声感谢着。
他牵过我的手,“走吧。”
“哦……嗯……”好吧,我也没有拒绝,我只是觉得这样子很安心,再说好朋友之间,牵牵手也没什么吧。
接下来,回归日常,平静而且平凡。孔雀似乎变乖了许多,我那同位还是一如既往地“闷骚”,阿傻还是那个开心过,偶然见过几次阿敏,虽然有点烦他的大嘴巴,但是我们还是友好地挥手,打招呼。大概,学校生活就是这样子吧。
我的成绩,在第一次月考后排在班级中等偏上一点位置,安比我强点,直接进了班级前五。我那闷骚的同桌,倒是出人意料地夺魁了,真不知道脑子怎么长的。
如果这样下去,按照泉中一贯的水平,考个重点大学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。
我,黎小若,只是这样想要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好学生,然后按自己的轨迹走下去,赚够钱,然后完成蜕变。
只是,这种平静很快会被打破,我也没想到,一切会和他有关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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